毛球的彘

Expecto Patronum

【AMA/授权翻译】Radioman 通讯兵 (4/10)

Radioman 通讯兵

作者 Footloose

门牌号:234459



(4)

亚瑟怒火熊熊。他倒不是还在气无线电那堆破事——这种事在战场上出过那么多次,他现在也该习惯了。他气的是被一个小屁孩儿给教育了,教育得还挺对。倒不能说是亚瑟错了,但是他刚刚眼看就要抓错了原因,要不是他听了那人说的话,免不了就要大丢面子。

他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听从队伍之外的人的劝告,是什么时候了——长官们当然不算。亚瑟并不是完全不听别人说话,也不是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建议。只是对那些从头到尾就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人,没有亲临现场的人,他实在不想分他们半点注意力。他们到底懂什么?他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愿意给这个陌生人说话的机会,而不是一张嘴就打断了他。

最可能的原因是,亚瑟因为那人是个特勤队员而给了他一点尊重。他也确实能肯定那人是特勤队的。特勤队员的言行举止都不一样——连休闲军装的穿法都不一样,就好像任何一秒钟都准备好了应对突发的灾难。所以他才听的。而绝对不是因为那双明亮无暇的宝石蓝色眼睛,蓝得像月升和日出的天空混在一起生出的小宝宝。绝对不是因为棱角分明的颧骨,好像能分开英国海岸上的怒涛;不是因为总是平静无波的双唇,却在他露出笑容时微微分开;不是因为乱糟糟的头发,肆意妄为得好像在祈求有人把它理顺一点儿。也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搭在亚瑟手臂上的那只手,那种熟悉又舒服的重量。

他听那人说话只是因为他是个特勤队员。就这样。没别的原因。

亚瑟揉揉脸,结果把脸上的积尘揉进了眼睛里。他要么就去弄明白这人是谁,尽快把身体里那种我的天我想要他的冲动发泄出去;要么就躲得远远的,免得在基地里闹出尴尬的事来。他真的不能给自己找麻烦,特别是现在。

亚瑟在路上走了两步才想到,既然基地里有个他不认识的人,这人还这么通讯系统,那为啥这人不是个通讯专家,以及为啥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退了回去,正准备冲进去问清这人的身份,弄明白他驻扎在哪儿、特长如何,好看看能不能把这人从他原本的目的地偷走,至少让他试上一试——他坚定地提醒自己,是在战场上试试,而不是在床上试试,否则一场军事法庭加开除军籍的大灾难就近在眼前了,特别是如果那人不是个军官的话——这时他听到了屋里的说话声。

的声音。但并不是他跟亚瑟说话时,那种温柔鼓励的音调。

 “好了,你们注意。我还有地方等着去呢,所以只给你们示范这一次。你们确定这些就是所有的型号了吗?”

 “是的,长官,”司务长说。

 “好。每人手里有一个,对不对?这样打开……”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有点生气地说,“为什么不让每人归还设备之前都清理干净?让他们把签字认领的每架机器都拆开,除非你亲眼看到它们干干净净、测试过它们运行无误,否则就不能签收。这可是标准流程。”

 “他们回来的时候一拖拉,什么标准流程都完蛋,”司务长说。

 “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你要确保他们把流程做好,否则我就要确保你们不遵守流程的事被报上去。就算吵几架、能确保机器在下次任务里没问题,也比遇到最坏的情况、发现机器变成砖头要好,是不是?”声音友好,温和,又有说服力。虽然是在训斥,听起来却不像。

 “是,长官,”司务长说,一点没有不高兴。

接下来是一段小声的嘀咕,应该是特勤队的士兵们在检查打开的盒子。一个下士说,“谢谢,长官。”

 “谢什么?”

 “从上尉手里救了我们的命,长官。他这人有点……”

 “我不是为了救你们的命,”那个特勤队员打断了他,声音有点生气,“说实话,我觉得他做得对。你看,这是我打开的第三架机器了,没一架能用的。这就说明你们几个懒成什么样,自己的摊子不收拾就丢给司务长。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了。听到没?给大家传个话,要是我再听说谁跟娇滴滴的公主似的,连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不干净,我就回来找你们两个算账,让你们后悔我今天救过你们。”

亚瑟忍住一声笑——这人的声音有点太暖,一丁点儿都不吓人。无论如何,这都算不上营地里最凶的嗓门儿——亚瑟本人毫无疑问能拔得头筹。但那第二个下士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让亚瑟心里有点纳闷。

 “是,长官。”

 “好。这不是挺好的吗?好了,下一架。这架有点难拆,但是别用蛮力。看这儿,看到那个楔子了吗?”那人的声音一下都没停,现在进入了教学模式,安静,沉着,耐心。亚瑟的老师没一个有这么耐心,他们都知道他是乌瑟·潘德拉贡的儿子,对他的期待比那些新兵娃子们要高得多。亚瑟想走进去看看他,但是被一架重型运输机飞过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正好趁着噪音转身走开。

他暗暗记下,晚点要找找这个特勤队员。他既然懂怎么拆开通讯设备,那肯定是个通讯专家。亚瑟都没敢想他会不会是自己队里转来的专家——他哪有那么幸运。

 “上尉。”

亚瑟转过头,看到里昂正冲他走来,边走边扭头担心地看了一眼设备帐篷。“我需要派清洁工来毁尸灭迹吗?”

亚瑟有那么好捉摸吗?他其实没打算把那两个下士的脑袋扯下来。只不过想把他们踩扁在地,然后再多揍几次。

 “不用,”亚瑟说着摇了摇头。他心里明白,要不是那个特勤队员插手,帐篷里的惨状恐怕就需要彻底清洗了,洗完还要被归为生物危害区。“他们还有气儿。不过帮我个忙,明天派两个小伙子来多领几种器材,现场拆开,看看干不干净。看起来是有些通讯兵还设备的时候,没把自己的机器清理好。”

 “你开玩笑的吧?”里昂的眉毛挑得老高。这可是违反军规——对每个上战场的人来说,要是拿到的设备不合格,都有生命危险,更别提是通讯设备了。

 “我会报上去的,”亚瑟想到本来就要写巡逻事故的报告,现在还要加上新的报告,心里痛苦得一缩。照这样下去,他整晚都别想合眼。

高文小跑着赶上他们,每个人都精神紧张地在城里跑了将近一万米,他却还精力充沛。“咱们的人到了,”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一头撞进宿舍,就看见他的行李在角落。”

 “看见他人了吗?”亚瑟问。

 “他跟兰斯在一块,”里昂说着耸耸肩。“至少他刚才是跟兰斯在一块。兰斯在停机坪上瞧见我们,就来帮忙推病床了。他说他把艾莫瑞斯留下填表格领设备了,这就准备去接他喝个茶。”

 “完美,”高文说。“我们可以一起折磨他,做个快乐的大家庭。”

里昂咳嗽一声遮住坏笑。王剑小队的队员都一起吃饭,也就是说,亚瑟马上也要见到那个可怜的家伙了。大家马上就要发动一场圆桌拷问,这家伙可无处可逃。

 “老天,希望他不打呼噜。罗曼就打呼噜。我每天都睡不着觉,”高文突然说。他看了看里昂和亚瑟不约而同的表情,问道:“怎么啦?我的铺位就在他旁边。我有权利抱怨。”

 “你也打呼噜,”亚瑟提醒他。他的铺位在整个帐篷的另一边,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好像高文睡在他旁边一样。有那么一次,高文曾经在他旁边睡过。那还是在高中的时候,远没上大学,远远没进军队,那声音亚瑟可不怀念,更不想凑近再听一次。

 “我才不打呢。”

 “你那呼噜声,简直像拨火棍戳在骡子屁股上,”里昂说。

 “你妈妈也没抱怨,”高文还口。

 “那是因为她彻彻底底地聋了,”里昂说。

高文笑喷了。“你对她跟我睡觉怎么没意见?”

 “她跟猪都睡过,干嘛不能跟骡子?”里昂问。他深吸一口气。“你也没好闻多少。”

 “说起来,我们最好也把自己稍微收拾体面一点儿,”亚瑟说。

 “像他这样的可来不及了,”里昂用大拇指冲着高文。

 “嘿!”

 “放下装备,洗个澡,十分钟之后在食堂集合,”亚瑟说。“每个人都要到。今天那么大一摊破事,我们都得好好吃个饭。”

里昂加快步幅。“是,长官。”

高文等里昂钻进宿舍,才伸手抓住亚瑟的胳膊。“等不及见新人啦,是不是?”

 “早完早了。要么艾莫瑞斯勉强过关,我们又能回战场去;要么我们早点送他见医务兵,”亚瑟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没别的法子了。他能有多优秀?”

 “可能比你想的要好点儿?”高文建议说。“我四处问了问。原来他之前上过前线,后来被转到‘艺术家’团去教新兵了。”

 “听起来可不妙,”亚瑟抱怨道。“看看我们接手的那些新兵。如果是他教出来的……”

高文轻声笑起来。“行吧。捶打捶打他,看他会不会坏掉。不过帮我个忙。我这次真的想赌赢一局——之前都是帕西赢的。至少前十天别把他弄坏了。这是我赌的时间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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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队人洗得干干净净,食堂帐篷空空荡荡,桌上的食物热气腾腾。厨师知道他们要来,往大铁锅里多扔了一勺不知是什么肉。大家聊着闲天,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只要有人走过或者开车经过,他们就鬼鬼祟祟往帐篷门口瞄一下。虽然没人承认,但他们对这个叫艾莫瑞斯的家伙都很好奇,满心盼着这人能把他们从基地无聊的痛苦里解救出来。

帐篷帘——其实是木头门,但是“帐篷帘”说着更好玩—— 一掀一落,发出一声轻响,好几颗脑袋都看了过去。兰斯走了进来,手指梳过满头不羁的卷发,高高大大,棕色皮肤。每个人,包括亚瑟(他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暴露),都探头去看他背后是谁。

他背后没人。

 “哎,就你一个人啊,”帕西瓦说。

 “天呐,兰斯,你这么想赢赌局,现在就已经把他弄丢了?”欧文说。

 “我才做不出这种事。”兰斯朝欧文举起两根粗鲁的手指,往自助餐区走去。他们都只好眼巴巴等着,看他把轮盘大小的盘子里堆满食物,对台子后边的人小声说话,还打了个手势。肯定是在说还有个人马上到,帮他把东西热着,好不?然后才终于一边往嘴里塞着吃的,一边走回来。叉子上的食物像用水泡过的一样。

 “往边上挤挤,”兰斯坐在了亚瑟对面,没等杰兰特和帕西瓦把他们自己的餐盘挪走,就把盘子往桌上一扔。幸好他俩及时让开了。他沿着桌子指了指。“大屁股挪一挪,欧文,给我腾点儿地方。艾莫瑞斯再有几分钟就过来。”

 “他什么样啊?” 高文问道。他们又眼巴巴等着兰斯嚼完了四分之一块肉排,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肉,看着更像蛋白质做的肉冻。基地正在两次补给之间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人都想吃肉想得要命,但食物就算再灰扑扑,大家也都吃得下去。

 “挺积极,挺机警,不问蠢问题,”兰斯说。“看着挺好。第一印象怪不错的。你们一会就见着了。”

 “收拾行李要花特么的这么久,”亚瑟说。

 “没办法,”兰斯说。“基哈拉少校要他一到基地就去报到。等我找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到我们宿舍了。我把新来的伤员送去医务帐篷,上设备帐篷那边把他找回来,帮他一起把不知道上哪儿拿来的、修无线电用的一大堆东西扛回去……”

兰斯耸耸肩。

亚瑟在听他说话,但跟其他所有人一样,他要等亲眼见到艾莫瑞斯之后,再做自己的判断。兰斯看人很准,但他也从不愿意说人坏话,就算他再讨厌那个人也一样。兰斯还不一定喜欢上了艾莫瑞斯呢——不过这实在不大可能,因为兰斯简直喜欢全世界的每个人。

他把盘子里最后几颗青豆搅进土豆泥里,把那坨灰不溜秋的蛋白质抹抹平,然后把叉子丢到餐盘上,揉了揉脸。全桌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他也知道是为什么——他的队友跟他一样都需要休息一下,也都不喜欢看他沮丧的样子。他放下双手,摇摇头。聊天声又响起来,不过下一秒就被打断了。

 “抱歉我迟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亚瑟不到一小时之前刚刚听过这声音,他的五脏六腑都忽然缩紧,简直像陷入暗恋的少女。他看到梅林·艾莫瑞斯中尉站在兰斯身后,笑容亲切可爱,眼睛蓝得闪闪发亮。艾莫瑞斯的目光落在桌子那头,还没瞧见亚瑟。“被耽搁了一会儿。我叫梅林·艾莫瑞斯。”

每个人都先看了一眼亚瑟,才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亚瑟没控制住自己,张口说了一句。“是‘被耽搁了一会儿’,还是‘迷路了一会儿’?”

艾莫瑞斯猛地一扭头,全身一缩,过了一秒钟才稳住自己。他的双眼睁大了那么一点点,亚瑟在想,这双眼睛真的跟宝石一样。那双眸子认出了他,又闪了一闪,恍惚像是掉进了一滴熔化的金子。艾莫瑞斯的笑容有点动摇。他又朝着桌子扫了一圈,像是在数每个人肩上的军衔,然后才领悟过来亚瑟就是他的新队长

 “不是,长官,”艾莫瑞斯反应飞快,“我其实是想礼貌地说‘我在设备帐篷里碰上了全基地最大的混蛋,帮他躲过了一场自取其辱,结果不但没人谢我,我还得给一对新兵和一个加班的司务长演示了半天怎么维护通讯设备’。长官。”

在亚瑟身边,里昂被一块黏黏答答、疙疙瘩瘩的蔬菜呛住了。这菜理论上可能是西蓝花,但是看着更像一堆煮过了头的甘蓝叶子。桌上其他人看看亚瑟,又看看艾莫瑞斯,都意识到自己错过了点什么。一向反应快的高文从亚瑟看到里昂又看到艾莫瑞斯,想说什么话,却又忍住了。

亚瑟呆住了。艾莫瑞斯答得口齿伶俐,语调里没一点敌意,脸上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我死定了,对不对,那干嘛不顺便找点乐子的表情。小队之外没几个人敢跟亚瑟顶嘴的,更别说不止一次、而是两次,当面跟他说这种话了。亚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其他人开始悄悄缩走,同时还想显得没那么像是在找掩护。

艾莫瑞斯可没缩,他在兰斯身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兰斯也没躲,他还在往嘴里塞东西呢,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顶撞长官的惩罚变了,现在他们都不给人戴头枷了,你说有多可惜,”亚瑟说。

 “老可惜啦,”艾莫瑞斯学着美国口音说,这家伙脸皮厚厚的,忽然就满是玩笑的调子。亚瑟实在想不通,他是真有这么傻,还是真有这么倔。两人的瞪眼大赛静静持续,艾莫瑞斯往前倾了一点点,好像在提建议一样。“不过你照样可以派我去扫厕所,擦地板,取衣服,还有其他你平常分给通讯员的破事儿。不是说我有多乐意干粗活,不过要是你喜欢的话……”

这回轮到高文用手捂着嘴,堵住喷出来的笑声。

 “你不知道啊?这些可是通讯兵的本职工作,”亚瑟说,叉起手臂。

艾莫瑞斯的笑容歪了一点点,显得有点害羞。他开口的时候带着点愉悦,又带着点挑衅,“我可等不及啦。”

亚瑟挑起一边眉毛,目光扫过他全身。在设备帐篷里他没认真看,现在清楚地看到,这个人不像是典型特勤队员的样子——虽说特勤队员专业广泛、天差地别,但艾莫瑞斯简直离典型的样子还有十万八千里。通讯专家不止要背常规的行军包,还要背通讯设备,那可是三四十磅的额外负重。亚瑟在琢磨,艾莫瑞斯是不是从自己包里减了行军口粮才背得动,等他没饭吃的时候,亚瑟要不要扛着这位饿昏的少女跑来跑去?这可是个减分项。他的军装还挺合身,但他跟王剑小队的任何人比起来都太瘦了。该死的,他跟猛涨期的十五岁男孩儿比起来都显得瘦,也不知道他过没过生长期的年龄。

 “你确定你能跟得上我们?”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对不对?”艾莫瑞斯说。

他们俩又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亚瑟摇了摇头,暗骂着宿命和烦人的烟鬼少校,他满心以为自己给王剑小队挑的人比亚瑟自己挑的还要好。亚瑟缓缓坐下,淡淡地挥手。“去把自己填饱,好吧?”

 “是,长官。”

全队人好歹等艾莫瑞斯走远,才凑到一起疯狂地说起了悄悄话,问起了亚瑟根本不愿意回答的仪器帐篷事件。最后是里昂——这叛徒——说,“这第一印象可了不得,他居然阻止了你打死那几个下士——自己还安然无恙。”

欧文把脑袋凑过来,对上亚瑟的目光。“我们能把他留下来养吗?”

连亚瑟招牌的明天训练场上想被我害得多惨式目光,都止不住全桌人的窃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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