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的彘

Expecto Patronum

【AMA/射雕AU】兰思

系列第二篇,我觉得单独看也没关系。

上文走:安答   下文走:绯色  江声  剑影  惊雷  死生  旧约  新盟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琵琶琅琅,碧纱打扮的歌女甫一开口,长庆楼内满座的喧嚷就像是小了一半。此时正是八月节前,张家口又是往来商旅的南北通道,长街上人头攒动、马匹喧嚣,街心最大的酒楼长庆楼内也新挂了节庆的彩幅字画,中秋意味正浓。

一句唱腔还没落,忽然“当啷”一声,一只酒碗飞出,正砸在歌女身边的栏杆上。瓷片飞溅,歌女手里的琵琶也呛的一声落在地上。酒碗来处,正是大厅正中主桌客位,一个精瘦矮小、浓髯粗眉的老者正对歌女怒目而视,张口骂道:“咿咿呀呀唱的什么劳什子!”

他人虽瘦小,嗓门却颇为洪亮,一时酒楼内另一半喧嚷也静了下来,周围各桌食客的目光都投向主桌。主桌虽大,却只坐了三个人,满桌酒菜也只放了三副碗筷。主位坐着的中年人一袭白袍,高鼻深目,肤色微黑,依稀有些波斯人的痕迹。下首则是一个圆脸少年,凤眼长眉,打扮虽是江湖人士,但气度却像个书生,开口时嗓音也颇为柔和,劝那矮小老者道:“苏掌门既不喜欢,叫人撤下去就罢了。想必西夏骶族,没人唱这等酸文弱曲。”

那老者单名一个奡字,正是西骶族人的掌门。他对身周的视线毫不在意,明明是那少年特意给的台阶,双眼却只看着上首那人,说:“西京道枉为大金五都之一,说的唱的却都是中原官话,不知大王子打的什么算盘?要我说,趁早把宋猪都赶过江去才好。纳兰先生,你说是不是?”

上首的白袍客微微一笑,并不接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举止之间颇为自负,不光是桌上两名同伴,看起来全长庆楼、通张家口,都没人入得了他的眼。

苏奡脸上并不着恼,右手筷子在桌上敲了敲,又在空中比划了半圈,筷子尖把满楼的食客都点了一遍:“宋人虽然胆小如鼠,但人可多得很,光靠杀啊,是杀不完的。他们倒有一样逃过江的本事,上至皇帝小儿,下至文武百官,都修得炉火纯青。可惜啊,皇帝逃得太快,这些草民看都没看清,也就学不会啦。”这说的便是靖康之乱,徽、钦二帝被掳,高宗迁都应天和临安的故事。语态之间洋洋自得,等着身后几桌的弟子随从们跟着笑起来。

众人正要笑,忽听得一道清亮的嗓音冷冷道:“苏帮主品味过人,莫非也是学了这本领,带着徒子徒孙逃过黄河的吗?”

苏奡一听,顿时大怒。西骶族人正是来自西夏,其时西夏国王年老力衰,眼看大皇子就要即位。西骶是老王的心腹,一向扶植的是三皇子,但眼看强弱已分、败局已定,只好过黄河、入金国,投奔大金王室。这一次苏奡学了乖,径直奔着大皇子完颜申睿而来,什么二三四五六,通通不放在眼里。此时他蓦然被戳到痛处,不由得满脸通红,眼看从额头一路红到胡须里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人,眉飞入鬓,长脸方颌,二十岁上下年纪。他身着道袍,头发却不打髻子,手里也不拿拂尘,只在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他站在一张桌前,想是饭吃到一半就拍案而起,此刻面有怒容,一口气接着说:“苏帮主是为了逃命,这位纳兰若丹先生,也从白驼山千里迢迢赶过来,抱金国的大腿,却是为了什么?”原来白袍客正是西域白驼山的纳兰若丹。“西毒”的名号响彻中原武林,而往来商贾消息灵通,多半也听过几段传奇故事,一时间酒楼内嗡嗡营营,都是窃窃私语。

纳兰若丹倒还云淡风轻,旁边一桌白袍的年轻男子全是白驼山的弟子,一时都躁动起来,好几人伸手到腰间,按住兵刃。

主桌下首的圆脸少年看形势紧张,面色犹疑地插话道:“这位少侠言辞锐利,必定是胸中大有抱负。不知如何称呼?不妨坐下喝一杯酒。”

道袍少年冷笑一声:“金狗的酒,有什么好喝?我又何苦抢你们的腿抱?倒也不怕你知道,在下全真首徒骆兰思。”

边桌的白袍男子早按捺不住,有三人同时跃将出来,一根长鞭、一条铜棍、一只银梭,同时向他面门袭来。骆兰思下盘不动,上身向后一仰、向左一荡,避开了长鞭和银梭,右手拔出长剑,当的一声与铜棍相交。使棍的人身材高大、臂力惊人,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才站定。一瞬之间,旁边酒桌上的食客纷纷退让躲避,杯盘声、桌椅声、推搡声不绝于耳。但角落里反而有人站起,用不甚流畅的官话喊了一句:“三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骆兰思余光一瞥,只见那桌也是两个少年,一个肩宽腿长、英气逼人,一身绛红镶金带的衣袍,正是喊话那人;一个清瘦颀长、白皙温润,青袍配着暗红方巾,像是更年幼一些。他伸手拉着前一人袍角劝慰,嘴角却含着一抹调皮微笑。

亚瑟与梅林二人从蒙古王帐一路策马向东,经过云内州、大同府,沿西京道一路到了张家口,暗中查看金军营地动向。他们这日看酒楼繁华,忍不住来观光用饭,谁知撞见这等热闹,瞧得甚是稀奇。

梅林临行前被师父念了一脑袋的武林规矩,盖乌斯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西夏骶族要来插一脚;至于纳兰若丹,梅林记得住“西毒”二字已是万幸,哪还记得住“白驼山”、“纳兰”这许多别称?两人少年心性,亚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满脑袋是非对错,哪里懂什么武功高低;梅林自信护得住他,也纵容他仗义执言。

使棍的白驼山弟子哼笑一声,说:“那你上来,我看看你的本事。”骆兰思本不欲牵连无辜,但用银梭的那人手速如飞,银梭里似是灌了实铁,打在剑身上震得虎口酸麻,一时无暇开口。亚瑟就大步上前,一手拉着梅林的手腕,一手拔出蒙古长刀;梅林跟在他身后,也不拿兵刃,只含笑看着各人出招,一双黑水银般的眸子定在骆兰思身上。

骆兰思确是全真首徒。其时王重阳创教未毕,本无意收徒,但骆兰思是友人之子、忠臣之后,十岁就被托孤于他,只得悉心教导。但他不肯让骆兰思入道,只许他做俗家弟子,因此骆兰思虽自小爱偷穿道袍,但既不结髻,也不执尘。全真内功本是正宗,骆兰思自幼苦练,早有所成,但王重阳秉性圆冲,外功也以端方持重见长。骆兰思初次独自对敌,经验不足,是以一时抵挡不住白驼山诡谲的路数。他感激两人仗义相助,但一眼看出两人功夫有限,因此自己全力抵挡一棍一鞭,暗自希望两人躲得过银梭,尽快明白事态危急,避走为上。

亚瑟在蒙古苦练了一身骑射摔跤的本领,肌肉结实,膂力过人。盖乌斯教他射箭之余,也教了几套马背刀法,好助他阵中自保。他凭少年之勇,一套刀法从头使开,一时也虎虎生风。但还没使到第三招上,使鞭那人早看出破绽,避开骆兰思的一剑,鞭稍急转,几如活物,直往亚瑟胸口袭来。

梅林看到鞭稍,闪身躲避,但似是踩住了自己袍角,忽然一绊,右手凌空一抓,按上了亚瑟背心,渡出一道内力。恰好亚瑟横刀抵挡,兵刃相交,使鞭的那人虎口一震,钢鞭呛啷一声落在地上,一边后跃出圈,一边神色惊疑地看着亚瑟。亚瑟只觉得梅林温暖的掌心按在背上,一道热度从背心通向右手,没来得及多想,面前就又飞来一道银梭,慌忙仰头避让。梅林也在他身后惊呼闪躲,好像又没站稳,扯了一把他的后领,亚瑟又往后一栽,银梭就堪堪擦着下巴尖飞过。

这几下电光火石,不用说对手,连亚瑟都来不及疑惑。但主桌之上,那圆脸少年却“嗤”地笑了一声。

梅林在《九阴真经》上已经花了九年苦功,盖乌斯先是教他熟背全文,再一字一句掰开揉碎地讲解内功心法。但盖乌斯说要信守言诺,自己不肯修习,很多地方的要旨也似懂非懂,因此梅林边学边猜,只练熟了上册。真经冠绝武林,绝非妄得虚名,他此时的内力修为,几乎与小门派的掌门不相伯仲。但论外功兵器、过招经验、江湖历练,终归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听得这声笑,心里微微一惊,知道已露了几分形迹,抬头看了圆脸少年一眼,对方却已转开了视线,在看白驼山那桌人了。

使鞭那人一退下,白驼山那桌就又站起两人,使的兵刃非铜非铁,都是黑黝黝的长杖,足有一人高。骆兰思对白驼山略有耳闻,知道兵刃越是奇诡,就越难抵挡,要是纳兰若丹的四个大弟子出手,杖上带蛇,今天就有死无生了。他深知敌我悬殊、眼见不敌,生怕两个少年因自己而命丧当场,忙道:“多谢两位兄弟相助,但事态危急,两位还是先避一避的好。”亚瑟却哪里肯听?潘德拉贡的小王子带过兵、打过仗,乌瑟的字典里可没有临阵脱逃这四个字。梅林心下微微担忧,但看亚瑟玩得高兴,也没多说什么。他面上毫不变色,噙着笑左闪右避,一面护着亚瑟周全,一面默默观察着门窗出口。

新来的两人杖头闪动,虽然未见蛇影,但功力显见比前一人强得多,怕也是纳兰若丹亲传。三人左支右绌,多亏有梅林不断给亚瑟渡力御敌,将攻来的棍棒荡将开去,可他顾忌圆脸少年,也不敢再震掉对手的兵刃了。不一会功夫,三人就连遇险着,梅林刚摘下帽子收下两枚银梭,一错眼,就看到铜棍逼近了亚瑟心口,不由得惊呼出声。

亚瑟右手长刀来不及收回,急中生智,左手探进怀中握住了梅林送他的匕首。刚好铜棍击到,亚瑟也来不及把匕首拔出来,隔着胸口的袍子和刀鞘与铜棍相抵,虽然无声无息,但对手大力之下,只觉虎口疼痛欲裂。他知道命在顷刻,只得紧紧攥住匕首抵着铜棍,腰身后仰,眼见就要摔倒。梅林两步上前,右肩撞上亚瑟左肩。他见亚瑟遇险,情急之下几乎是全力而为,一道滚热的内力沿着亚瑟左臂冲到手心,竟震得铜棍发出一声嗡鸣。亚瑟胸口的袍领应声而裂,匕首的刀鞘竟然也碎成两半。梅林一撞的余力之下,亚瑟又倾身向前,匕首的刀锋再无阻碍,沿着铜棍一路划下,眼见对手的几根手指都要被削下。

旁边骆兰思一人抵挡两只长杖,也连遇险招,剑杖相交,铎铎作响。此时他分心向亚瑟一望,刚好看到匕首,忽然神情大震,右手持剑未稳,被一杖兜头压下,剑锋往自己左肩划去,眼见就要连肩带臂被卸在当场。

转瞬之间,一道素色人影从人群中跃起,几个纵跳到得面前。这人使两把短刀,左手一拨、右手一挡,把亚瑟的匕首、骆兰思肩上的剑锋分别拨开,左手抓着亚瑟,右手抓着梅林,冲骆兰思喊道:“还不快走!”

骆兰思来不及思索,向窗边跃起。那人携着亚瑟梅林二人,竟也一跃腾空。白驼山几个弟子一时不知该不该追赶,满脸疑惑,使银梭那人脱口叫道:“小……别走!”声音清脆,竟是女声。

主桌之上,纳兰若丹面无波澜,若有所思。苏奡低头抬眼,瞧着纳兰若丹,只是冷笑。纳兰若丹不发话,白驼山弟子们哪敢擅动,任由四人去得远了。

素衫青年一出窗子,就放下亚瑟和梅林,对骆兰思道:“跑!”四人一鼓作气,混入人群,出大街入小巷,直跑了一盏茶时分,知道对手追不上了,才停下休息。四人喘着气面面相觑,不由得同声大笑起来。前面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转眼间变成了豪情激荡的奇妙历险。

亚瑟一手揽着梅林的肩,仰头大笑,拍着素衫青年的手臂,问:“你倒好大力气,两个人都提得起来。你是谁?”

梅林把他不伦不类的官话听在耳中,不由得又垂下目光,抿嘴一笑。

那青年看了一眼梅林,眼带笑意:“叫我高文便是。白驼山来了三十二门徒,除了那一桌,还有二十个人在周围布警。你们不怕死么?你们又是谁呀?”他身量倒不太高,肤色微黑,容貌俊美,鼻峰如山,眼波如水。

亚瑟道:“我是亚瑟,我姓……潘。”他看了一眼梅林,又说:“这是我兄弟。”梅林也没补上自己的名字,唇间的笑还是噙着,反而转头问高文:“你倒来得巧。不知你是为了帮我们,还是救那使棍的男子,还是挡那发银梭的姑娘?”原来高文两边相帮,他早看在眼里。

高文满脸笑容,连眼角都微微眯起,满是调皮的神色。他偏一偏头,满不在乎地说:“我啊,就看不得漂亮人物受伤捱痛。使飞燕梭的姑娘漂亮,使紫金棍的汉子也俊俏,但可都不如你长得好看。用玄铁杖的那两个人嘛,年纪老大,我倒不在乎了。”梅林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面颊微微一热,锐利的颧骨上晕出两片粉色,又垂下了目光。他觉察肩上亚瑟手臂发力,把自己往后揽了揽。

骆兰思忽然开口道:“多谢高兄援手。今日是我莽撞了,但听那西骶老儿口出狂言,加上白驼山的弟子多为汉姓,如今却都投了金狗,实在气愤不过。”他顿了顿,看着高文,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显得颇为严肃。“高兄对白驼山的人手兵刃,可熟得很呐,想必是见多识广。”

亚瑟与梅林一听,也都看向高文。高文虽还在笑,但已经像是换了模样,只扬起一边嘴角,眉尖微皱,淡淡地说:“人手兵刃,谁稀罕知道吗?白驼山除了男女弟子长得漂亮,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干净——”

话音没落,远处“砰”的一声,四人转头看去,只见空中炸起一道绿莹莹的烟花,虽然相隔甚远,白日里仍然清晰可见。骆兰思惊呼一声,打断道:“全真有事,我要先去了。”

他低头犹豫一下,一把拉住亚瑟的手腕,小声说:“此处不便讲话,我也不问你去处,我们下次见面再说。匕首虽利,也不能总护你周全,行走中原,万事切切小心。现下不知全真何事,若是我来不及追上你,我们烟雨楼相见。”

亚瑟哪里听得明白,刚想问,骆兰思又从怀中抽出一个锦囊,按在亚瑟手心:“这是全真烟信,危急之时,点燃烟火,凡是我师父的朋友看到,都会去救你。”亚瑟看了一眼梅林,见梅林也是一脸茫然,就把锦囊往回推,道:“我不能收。”

骆兰思转头看一眼久久不灭的绿色烟花,焦急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好像下定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另一把匕首,转过刀柄让亚瑟看,柄上分明刻着一个“兰”字。他轻声说道:“烟雨楼。”话音未落,转身便走。全真派金雁功何等精妙,几个起纵之间,他就去得远了。

亚瑟与梅林面面相觑,心下模糊猜到与匕首有关,但匕首是梅林送亚瑟的结义信物,骆兰思却如何得知?烟雨楼又是什么意思?两人心意相通,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都没开口。

高文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说:“小道士长得挺好看,做事怎么没头没尾。好啦,热闹也看够了,你们要上哪儿去?”眼神却只看着梅林。

梅林看了一眼亚瑟,还没答话,高文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潇洒地挥一挥手。“算啦,漂亮弟弟,等你不跟哥哥粘在一起,我再找你玩。再会啦!”

亚瑟与梅林一时无话,默默看他哼着小曲走远,依稀是刚才琵琶歌女的调子: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毛球碎碎念】

又是一篇不自量力的射雕AU短篇。因为换了叙述方式,其实自己觉得不太满意,但改了很久也没有起色,干脆放出来让小伙伴们提提意见。

逻辑简单,情节反复压缩,就是为了守住最后的道德底线(我真的有吗?),压成短篇,这样大家万一不小心看了,也不会浪费太久时间;要是写不下去了,也不算坑。边写边感慨写长篇的太太们太厉害了,受我一拜。

谢谢《安答》下面被善良蒙蔽双眼、鼓励我继续写的小天使们。Evil enablers!

另外,我居然花了很久,开开心心把剧里的名字拧成汉化的人名,一边找谐音字,一边嘲笑自己。还有一些要捏造亲属关系,就得用一样的姓氏,这样读音就差得更远啦,比文题错配的完形填空还要难猜。

这篇出场的人名大约有:

Lancelot

Gwaine

Aredian

Aulfric

Cenred

音译的名词还有:

Sid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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