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的彘

Expecto Patronum

【AMA/授权翻译】R&R 假期与游憩 (1/15)

R&R 假期与游憩

作者 Footloose

门牌号:251615


简介:

王剑小队的奖励是两周休假,但假期可不只是愉快玩耍。亚瑟决心要让小队时刻做好准备,好迎接指挥官们丢来的任何一场任务。也就是说,他要与老友重聚,要了解匪夷所思的真相,也要学着信任梅林。


译注:

作者善良的授权:



《假期与游憩》篇幅更长一点,我在不影响POV完整性的前提下,暂且分了15个小节。这一篇的分级是R,所以有些段落发LFT只能删节掉。

感谢Beta酱 @Captain_17  四年前的无私帮助~ 我学到了很多。


(1)


整整一周,梅林都在努力放空大脑。

这可实在不容易。只要他没在巡逻,只要他没在帮司务长吼刚来的新兵、责备他入伍第一天就搞坏了设备,只要周围没人……

他努力转移思绪,让自己想点别的。但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大脑却还是像仓鼠的跑轮一样,无穷无尽地转个不停。

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取决于梅林站在哪个角度——亚瑟好像有什么神奇的本领,一到梅林快要崩溃的时候,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亚瑟会冲他嚷嚷,让他清理床铺,把毯子上散落的零件都收起来(“我可能还要用呢!”“干嘛用?科学小实验吗?谁都知道你是个书呆子了,梅林!”)。或者会告诉他别再瞪着天花板,干点有用的事,比方说,嗯,把晨练之后换下来的脏衣服送去洗衣房(“我们不是有二等兵干这事吗!”“他们今天又没出现,所以我才让你去。赶紧的,梅林,别把整个帐篷都熏臭了。”)。再或者,亚瑟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走过来,裤子勾勒出翘臀的曲线,橄榄绿的衬衫绷在胸前。然后他坐在梅林对面的床上,对玩扑克的队友们说,“加我一个”,结果梅林就只好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移开目光,假装没从书页顶上悄悄地瞄着亚瑟的身体。

大部分时候,放空大脑还有点用处。可现在,他们坐在飞往诺霍特空军基地的飞机上——归途漫漫,他们已经换了三趟飞机了,因为从基地出发回家休假,照例没有直达航班——梅林脑袋里的跑轮就又开始转了。

他知道自己该看看书(跟大家玩牌那天他假装看的是同一本),但是短短三十分钟里,亚瑟已经在过道里来回走了两趟。所以梅林没办法放空大脑,也有一半是亚瑟的错。

他当初同意借住在亚瑟家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点啥?

梅林琢磨了五分钟,想到两个答案。要么就是脑子里啥都没想,要么就是当时某个其他部位代替了脑子

“我还没问呢,”高文说着,滑进了梅林身边的空座。“你啥计划来着?”

“你问了好吧。问了十亿遍,”梅林又看了一眼书。他手指压着的页面,还是意大利转机前折角的那一页,看起来这会儿也很难再往后翻了。

“那你说了没?”

梅林长叹一口气。“说了啊。说了十亿次了。这么说吧,第一次你在用纸团打架,我就知道你没听进去;上段航班上,你径直站起来,跟着那个空军学员就进了厕所,我也理解你没听进去;但是刚刚在航站楼里,你明明听得全神贯注的,因为欧文在旁边呼声震天,再没第二个人跟你讲话了。”

高文倾身看了过道对面的欧文一眼,他瘫开占了一个半座位,又打起了呼噜。或者说,还在打呼噜——梅林不确定他起身上飞机的时候,压根有没有醒过来。

帕西瓦尔坐直了一点儿,扭头越过靠背看着他们。“你不知道吗?高文可是注意力缺陷症的招牌人物。”

“我跟你说,是招牌中的招牌,”高文反驳。“谁能抵挡这等美貌?”

高文挥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冲着脸画了个重点。梅林得承认,高文确实是个挺好看的小伙。乱蓬蓬的棕发虽然剪成了军队式样,但看起来就像名牌造型师的手笔,而不是营地屠夫造就的惨案。他的双眼总是带着笑意眯起,一开心就闪闪发亮。他的微笑明亮亲切,却也有一种源源不绝的神秘魅力。还有,跟队友们一样,他的身材也棒极了。

高文有一点点淘气,有一点点花心,神气自得又爱好冒险,就像从海盗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

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觉得幸运的。不过不会是梅林。

“我们可都抵挡得好好的,”帕西瓦尔说。他转过身来,双臂趴在椅背顶上,低头看着他们。他的脑袋撞上了头顶没用的小灯泡,还有没用的小风扇。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啥。不过对梅林来说还不晚。我会把他掰过来的,”高文反击道。他转向梅林。“再跟我说一次。你啥计划来着?”

“送我妈去机场,去看我舅舅,还有盯着你们不惹麻烦,”梅林说。

而他没说出口的是: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不会去想那两个跟美国人一伙的妖怪,不去想我们要面对敌军里的巫师,不去想我怎么能保住大家的性命、还不露出马脚。但最重要的是,我要记得深夜自慰的时候咬紧枕头,因为我最怕的就是亚瑟听到我在做什么。

梅林不知道自己更担心的是哪一条。至少那两个叫奥弗里克和索菲亚的家伙还没发现他有魔法。他之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戴利在讲阿瑞迪安和莫德雷德的能力的时候,要说成是什么科技产品。中情局特工是在骗他们上钩吗?还是说美国人不知道魔法的事?可是在通报会上,奥弗里克和索菲亚明明就坐在他们身边,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不不,”高文夸张地说。“这可不够。等等啊……”

亚瑟又从通道走过来,高文偷偷伸出手,一把将他拖了回来。“亚瑟!梅林戴红围巾可满一个月了。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该——”

梅林被亚瑟蓝得像热带天空一样的眸子钉在原地,看着他得意的浅笑,一时忘了呼吸。

“我可没忘。包在我身上,”他的话音一时有点像莫甘娜,吓人又神秘,好像在暗示梅林快点打开舱门跳下飞机。无伞坠机恐怕都没有亚瑟的计划来得危险。

“长官,我们马上就要降落了。请您回到座位上来。”一个漂亮的金发机组学员站在亚瑟身后,冲他扑闪着睫毛,跟蜂鸟的翅膀似的。

梅林忍住一个呼之欲出的白眼,也咽下一声绝望的呻吟。显而易见,亚瑟喜欢的不是男生,因为他冲她暧昧一笑,温柔地说,“当然。不好意思。要是可以的话,稍等我一下,我得把这些家伙安顿好。”

机组学员朝他一笑,往机舱前面走去。

“记住。今晚是去酒吧,明天是家庭时间,后天所有人集合跑步,然后我们去健身房训练。再之后,是兰斯家的早餐,足球赛,还有……”亚瑟指了指梅林。

“完美,兄弟,”高文带着笑说,帕西瓦尔伸长手臂,安慰地拍了拍梅林的肩膀。梅林感到一阵恐惧滑下脏腑。这恐怕不是飞机下降的关系。

亚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帕西瓦尔扣好安全带,高文在梅林身旁的位子上伸着懒腰。“听起来,你们已经有一套休假流程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高文打量了他一会,挑了挑眉。“兄弟。从我们组队开始,每次回家就都要做同样的一套。做完才算是回了家。而且,谁都不想破坏传统。”

最后几个字也带着一点熟悉的威胁,你最好也别试。王剑小队跟别的特勤小队没什么两样——每一个士兵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点不敢打破的小迷信、小仪式,生怕也会把他们带回家的小小运气也打破了。

梅林没这种东西。很多年之前,他曾经有过。口袋里的一枚硬币,军帽沿里的一串电话号码,早晨穿衣服的动作,装配军备的模式。但是所有这些小小的仪式都已经跟大部分队友一起炸成了碎片,也几乎一起带走了他。

他看了一眼高文。狙击手冷静的面孔下,腿却在紧张地抖个不停,膝盖在走道里上下颠动。欧文继续打着呼。帕西瓦尔抻开手臂,咕哝着抱怨座位太窄。亚瑟坐在他们身后某一排,听了谁的笑话而大笑出声。

梅林对自己微微笑起来。或许是时候了,他可以建立起一点新的迷信,新的仪式。不管亚瑟谋划了什么东西……还能坏到哪儿去?

降落,通关,填表——不是他们的常驻营地,所以多填了好多表——然后上交军械。等到一切手续办完,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队友们叫车的时候,梅林偷偷溜开,找了个电话。铃响了三声,才有人应答。

“盖乌斯舅舅!实在抱歉把你叫醒了,可是——”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然后他妈妈的声音传来,看来是打赢了电话争夺战。他一点不惊讶;只要她乐意,下手就可狠了。

“梅林!”

“妈妈!我本来没想把你吵醒——”

“哪有,我还没睡呢——”

“——但是我们刚刚才降落——”

“——就等着你打电话——”

“——我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我坐地铁过去——”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到——”

“——然后借盖乌斯舅舅的车送你去机场——”

“——送我去机场……”

他们一起停住了话头,不约而同地静了一会,又一起大笑起来。梅林先停住了笑声。“妈妈!就按约好的,咱们明天见。快去睡会吧,好不好?”

“小伙子,一分钟都别迟到。汉娜打包票说会给我占个座,但是马里蒂丝有可能又偷偷摸摸混进旅行团里来了,她明明成天抱怨个不停,说就算八匹马拉着,她也不肯去的。我才不能让那女人把我的座位给抢走了。”

梅林扬起嘴角。“不会的,妈。”

“喔!威尔打过电话了,问你什么时候降落,我就跟他讲了。希望你不介意。他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聊聊。他说你调走之后,他闲得都要长毛了。”

梅林忍住一阵失望。要是能见到威尔就好了。小队虽然越来越像家,但有些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从骨子里渴望身边有他的人,就像威尔那样,明白他的沉默,知晓他的秘密。然而,有一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要炸成碎片,身边却没人能把他重新拼好。“我会打的,妈。明天就打。你是想整晚上都跟我打电话,还是想去睡会觉,恢复战斗力,好在飞机上跟宿敌大战一场?”

这句话叫胡妮丝一下子碎碎念了起来,直到电话那边的盖乌斯硬邦邦地打断她,把妹妹送上了床。“梅林?”

“嗯,盖乌斯舅舅?”

“别迟到。拜托了。”盖乌斯的声音很疲惫。每次跟胡妮丝牌龙卷风打过交道,他都是这么疲惫。梅林轻声笑起来。

“不会迟的。晚安。”

他挂电话的时候,亚瑟在走廊那头看着他。像之前盯着梅林的时候一样,他的眼神照例有点奇怪。他问,“没事吧?”

“没事。就是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他冲亚瑟耸耸肩。“你懂的。家里的规矩。”

“规矩,”亚瑟轻声说,有点失神,仿佛没听到梅林的话,而是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但他一下子又回过了神,冲身后指了指。“说到规矩。我们要去酒吧了。走吧。”

这儿不是他们常驻的军营,也不是他们常去的营郊酒馆。但梅林发现,这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因为王剑小队只要能搞到休假,都会回家来。喝酒,家庭团聚,训练,早餐,足球——这才是他们假期仪式清单的开头,头可断、血可流,清单项目不可落。第一轮酒归亚瑟买。

“敬我们又回来一次,”亚瑟只说了一句,举起了啤酒,所有队员在庄严的寂静中喝光了酒。直到酒杯叮当作响地落回桌上、欧文打了个响亮粗鲁的嗝,寂静才被打破。显然,这些也都是传统。帕西瓦尔一把推倒了欧文,让他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差点把大家的酒杯都砸落。

“喂!”

“你打嗝打我耳朵里了!我好几周都要一直听海浪声了!”

“谁叫你自己脑袋长得像海螺,”欧文反击道,边爬起来边拍拍衣服。“你脑袋空空如也,也不是我的错。”

“我可不敢肯定,我总觉得里面至少有几颗小石头,每天咔啦咔啦的,”兰斯说着喝了一口酒,藏在杯子后面笑了笑。

高文走到帕西瓦尔身后,侧着头看着他的脑袋,一副认真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嗨,帕西,摇个头。”

“干嘛?”

“看看谁说得对啊——欧文还是兰斯。来嘛,摇一下。我说不定能听到咔啦呢。”

帕西瓦尔翻了个白眼,还是好脾气地左右摇了一下头,期待地看着高文。

“呐。啥也没有。”高文一不做二不休,还在帕西瓦尔头上敲了一下。“空的。”

帕西瓦尔一下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文。高文一脸的笑容,先是一副你知道我开玩笑的呀的样子,再是你才不会打我呢对不对,你太爱我了,然后急转直下,变成了卧槽!。他低头躲过帕西瓦尔的大手,闪在人群身后,躲着帕西瓦尔。

梅林看着他们追了几分钟之后,就跑到台球桌前拿起了竿,不由得笑了起来。

里昂买了第二轮酒。不知这释放出了什么无声的信号,营地酒吧的兔女郎都走近了他们桌,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让队员们欣赏她们艳星一般的妩媚身姿。大部分队员都没瞧一眼,因为家里有妻子和女友,但最大胆的几个姑娘还是往近凑了又凑,直到几乎坐上桌来。

梅林眼看杯子要被挤下桌,赶紧挪了开去。

“亚~~~瑟,”一个姑娘一边撒娇,一边往他膝上坐去。她头发倒是染成了金色,可发根还是黑乎乎的。梅林瞄了一眼兰斯,兰斯默默地推开了另一个姑娘;他又瞄了一眼里昂,里昂趁自己还没被抓住,一边坏笑,一边往台球桌去了。梅林鼓起勇气,瞄了一眼亚瑟。亚瑟一脸无聊又无奈,好像在忍最后一会,好不失礼貌地把膝上长出来的这团东西摘掉。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那姑娘还在撒娇。“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俩月之前,”加雷斯抢答道,还数着手指。“不对,都快一年了,是不是?天呐,亚瑟,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上次我们在这降落的时候,你玩得有多开心吗?”

“行,我谢谢你,加雷斯,”亚瑟用的是“请体会言外之意”的语调,这句的言外之意,显然是你干嘛帮倒忙。梅林躲在酒杯后偷笑了一下。

“你这次得带我回家,”姑娘接着说,在亚瑟的膝头扭来扭去。这可不是个问句,连建议都不算;这是个命令,不过这种命令对亚瑟可没用。

梅林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要揍一个姑娘的冲动。

“我跟小伙子们玩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还要聊天,你不如……”亚瑟抬起下巴,一脸快走的意思。看那姑娘毫无去意,亚瑟又加了一句温柔点的,“晚点再过来。”

她倾身过去,在亚瑟唇上漫不经心地吻了一下。樱桃红色的唇膏蹭在了他唇间。还没等亚瑟决定要回吻她还是推开她,她就起了身。损害已经造成,目的已经达到,她满脸胜利的笑容——猎物已经被标记,要是哪个兔女郎还敢来她的地盘,可就要倒霉了。

梅林看不懂亚瑟的表情是震惊,讶异,还是困惑。他的注意力都沉浸在亚瑟被那个吻沾染的唇色上,绝望地拦着自己的思绪,免得一路往不可救药的方面想去。

等她终于走了,亚瑟看向加雷斯。加雷斯越缩越小,像是想藏进酒杯里去,但还是满脸笑容。兰斯藏着一抹坏笑,高文和里昂也走了过来。高文扬起眉,看着亚瑟拿餐巾擦着唇膏印,四下一望。“我错过什么了?”

“大腿舞,显而易见,”梅林说,用一根手指点着亚瑟。

高文嗤笑一声。“显然是要给我跳的。”

“她归你了,”亚瑟说着,朝她的方向摆摆手。

高文打量着她,一点没掩盖自己的兴趣。“放你身上也是浪费。”

亚瑟看了梅林一眼。梅林不知道是酒吧里的灯光太昏暗,还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亚瑟是脸红了吗?但这一眼转瞬即逝,亚瑟转开了目光,梅林又是一阵摸不着头脑。他知道又有些什么事情,其他队友都明白,但他不想问。

他喝了一口啤酒。

“你没打电话,也没写信,”梅林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他赶快放下酒杯站起身,好打断威尔那句怨妇的台词,“你连酒都不给我点。”

“威尔!”他俩张开手臂、紧紧相拥,又同时放开了手。梅林的微笑变成了大笑。“妈妈说你来不了的呀。”

“你知我知,兄弟,假装我没来,好不?我只弄了张几个小时的通行证,萨姆——那边那位就是萨曼莎,”威尔指着一个穿飞行员制服的漂亮棕发姑娘,梅林这才意识到,威尔穿的是营内军装。“让我搭了个便机,等她装完供给,再让我搭飞机回去。所以她一吹口哨,我就要乖乖回去,不然我就被困在这儿,马车就要变南瓜了。”

“所以说,她是仙女教母,你是灰姑娘咯?”梅林坏笑。

“滚蛋。要这么说的话,我是白马王子,你才是那个穿高跟拖鞋摇摇晃晃的丫头,”威尔哼了一声。他看着梅林身后,做了个手势,“所以这群人都是谁?”

梅林转过身,一只手拉着威尔的胳膊,让他凑近桌子。他从左到右介绍了一圈,最后说的是“这是高文,里昂,亚瑟还有兰斯。那边护着酒杯的是加雷斯。欧文和帕西瓦尔跟其他队员一起在台球桌那边。这是威尔,我的铁哥们。”

威尔一点头,越过杯山酒海,跟每个人握了握手。梅林注意到他有意把亚瑟放在最后,握手的时候还捏得特别紧,关节都发白了。梅林暗暗哀叹——威尔对任何一丝权威的存在,都怀着天生的恨意。不管亚瑟有没有注意到,他都没开口。

“你也是特勤队的吗?”高文问道,朝威尔的臂章点点头。

威尔在梅林身旁坐下来。“对,‘艺术家’团,还要执教六个月。马尔斯·吉布森调去前线了,他们就把我调来教狙击学校。你是狙击手,对吧?”

高文看了一眼梅林,笑了一下,点头说,“算是知道怎么用瞄准镜吧。”

里昂一口啤酒喷了出来,边呛边咳嗽了起来。兰斯递给他一张餐巾,加雷斯则抹了一把满脸的口水,嘟囔着“我谢谢你啊兄弟”,往男厕所走去。

“我耳朵好像出毛病了。我听错了吧?”里昂边说,边伸一根手指掏着耳朵。“高文这是在谦虚吗?”

“我听着像,”兰斯说。

“操,兄弟,你赶紧把医疗包拿过来,给他查一查。我觉得他可能有问题,”里昂说。

高文冲他俩竖起两根手指。“说得好像我敢炫耀一样,这可是代替马尔斯的人。你们知道马尔斯的射击纪录是什么概念吗?你们知道要是有人能代替他,那他的纪录得是什么概念吗?”

“我也就能打中个一二环吧,”威尔说着耸耸肩,结果这回是梅林喷出了一口啤酒,呛了起来。

加雷斯命途多舛,刚走回来,一口啤酒就又洒在他的衬衫和裤子上。他猛地一停,低头看看自己,抬头瞪着全桌人,怒问,“逗我呢吧?又来一次?趁我还没弄干净,还有谁想再来一次的吗?”

兰斯递给他一块薄薄的鸡尾酒方巾。加雷斯用两根手指拈起来,扬着眉,看着梅林边咳边试图道歉的样子,第二次往洗手间去了。全桌人还在哄堂大笑。

威尔和高文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举起手,击了一下掌。

“你们两个,”梅林说着,朝他们挥着一根手指。“你俩合起伙来也太邪恶了。别逼我把你俩拆散了。”

威尔又瞥了一眼高文,眼睛里闪着梅林再熟悉不过的光。他端起梅林的杯子,喝光了残酒。“那咱们就请你离场吧,正好我想听听你干了点啥事。”

“喂,那是我的,”梅林抗议道。

“现在变成空的了。去买杯新的。顺路给我也买一杯,不着急——”

“不行,不行,”梅林看得懂每个人眼睛里那种捕食者的光芒——特别是亚瑟的。“我才不要把你和这些人留在一起。他们会找你问我的事,你的嘴可太松了。我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你需要成人监管。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跟我一块去。”

他站起身,一把拎住威尔的后脖颈,把他跌跌撞撞地拽离吱呀作响的椅子。直到他们点了酒,梅林才松开手。他还点了第三杯,给加雷斯赔个罪。

“看着人都挺好的啊,”威尔评论道,靠在吧台上。“不过那人可不一定。”

那人就是亚瑟。威尔用手指指着谁,梅林不用看就知道。

“他也没那么差啦,”梅林说着,没理会双颊隐约的热度。

“没那么差?咋回事,你突然喜欢上他了?每次打电话,你都要唠叨十分钟混蛋上尉的事。他真人就跟你说的一样傲慢自大。我都不相信他怎么能那么对你,也不相信你干嘛忍了。你怎么不——”威尔在空中扭扭手指,意味深长地挑眉,然后把话说完,“——给他内裤里抹点浆糊之类的?”

梅林犹豫了一下,望着亚瑟的侧脸。他肯定盯得太久了,因为威尔忽然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

“啥不会吧?”

“不会吧。绝对不行。你不能……不能跟他?天呐,梅林,他可是你的直属长官,”威尔嘶声说,压低音量。

“不是那回事。不管怎么样,他取向也不在这边,”梅林说着,感觉到五脏翻滚着酸楚。他在吧台上抱起臂,低头看着杯中的泡沫。

“他但凡知道好歹的话,就不该搞这边,”威尔说着,朝酒保放下的一杯酒伸出手去。梅林吹口哨叫加雷斯过来,把第三杯递给他。

“你超好的,兄弟。不过下次记住要咽下去,好吧?不然就搞得乱糟糟的。”加雷斯边嘲笑边举杯,然后转身回了桌。亚瑟扭头看着梅林和威尔,但梅林假装没看到。或者说,他努力假装没看到。

“你只需要睡个小伙,把多余的精力排出去就好了。你有两周呢,对吧?每天晚上睡一个。要么两个。也替我睡一个,”威尔等到加雷斯走远听不到了,点唱机的音乐重新响起来,才开口说。他瞥了一眼那桌人,但没往回走。

梅林翻了个白眼。“行,没问题,只要你高兴,我睡半个伦敦都行。”

“因为另外半个伦敦是要留给我的姑娘,”威尔说。他打量着梅林,目光锐利,把他想藏东西的都剥了开来。“那你还在烦心什么呢?”

“就咱俩知道,好不好?”梅林问。他扬起双眉,用这个表情确保威尔认真听话。威尔放下酒杯凑过来,专心致志地点着头。梅林改用威尔士语说下去,音调低沉柔和,“你记得学校里那些混混吧?卡多克,布莱恩,崔斯之类的?你有时候跟他们一块玩,对吧?”

威尔点点头,梅林继续说,“他们一直念叨的什么新世界秩序,你还有印象吗?”

威尔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梅林,说,“你是指那种邪教玩意儿?说我们这代人要取代其他所有人?”

“都是胡说八道的,对吧?”梅林看着威尔咬紧下巴、眯起眼睛,心里一阵不安。“威尔,说吧。你都知道点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在那边听到他们的事了?”威尔随便一扬下巴,意思是梅林做前线任务的地方。梅林的表情肯定泄露了什么,威尔骂了一句脏话,“保密权限都见鬼去吧。秘密和新秩序都见鬼去吧。从来没想过那种冒牌政治笑话一样的邪教,能坚持这么久,或者搞这么大。”

“威尔!”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至少现在不知道了。从他们把你头朝下赤条条绑在操场上那天起。”

梅林全身一缩。“多谢提醒我。”

“是啊,就特么是你的错,非要他妈的做个书呆子。从你的数学超过崔斯坦那天开始,他就恨透了你。他虽然是个混混,但确实是因为你才丢了奖学金。而你保住了蛋蛋的唯一原因,就是我那天被留堂了两次,刚好那时候路过。”

“我的蛋蛋和我未来的伴侣都不胜感激,”梅林干巴巴地说。“所以,要是你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谁知道?”

“我不清楚。你想跟崔斯坦聊吗?还是布莱恩?我听说布莱恩刚从局子里出来,崔斯可有点出息了……他们肯定想跟你叙叙旧——或者还想再玩一次,头朝下赤条条,刀架在某些部位的游戏。不对,等等。我想到了。弗莱雅。”

“弗莱雅?”梅林脊背上流下一道寒意,他站直了身子,差点把酒杯碰倒。他好久没想起过弗莱雅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内疚的刺痛。她从小到大一直很不幸,性格粗暴的父亲,日日酗酒的母亲,上学穿的裙子像是麻袋一样。这还不是她唯一的麻烦。那天梅林碰见她满手是血、脚边倒着一只死羊的样子,才把报纸上牲畜死伤的消息跟弗莱雅联系到了一起。“她干嘛跟他们混在一起?”

“你走了她就跟布莱恩约会了。我记得大概是过了两周吧。你知道的,你走了之后她哭了好久,他安慰她来着。我都不相信你居然没跟她讲过你是弯的。我敢打赌她喜欢你喜欢得一塌糊涂。”

威尔不知道弗莱雅怪兽的那一面——梅林能想到最准确的描述,就是那种B级片里拙劣的狼人——也不知道梅林跟她待在一起,只是为了自保。只要他能帮弗莱雅保持冷静,那怪兽就不会现身。

“我不知道,”梅林轻声说。他确实不知道。他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他们安静了一会,他的内疚重逾千斤,沉沉地压在肩上。他揉揉眼睛。弗莱雅跟布莱恩在一起。“她还跟他在一起吗?”

“对啊,应该是吧,”威尔边说边抿着啤酒,从眼角看了看梅林。“你觉得呢?她可能愿意跟你聊。想让我弄来她的号码吗?”

“你能吗?”

“可以吧,”威尔说。“你会小心的吧?我是说,布莱恩的脾气可还是那么差。”

“我也不是个书呆子了,对不对?”梅林哼了一声。“我会小心的。要是其他办法都没用,我还能给他短裤里来点浆糊呢。”

威尔笑了起来。他转身朝酒保挥手,又要了两杯。“我们该回你们桌去了。再待一分钟,混蛋上尉就要给我后背上瞪出洞来了。”

梅林皱起眉,回头朝桌子瞧了一眼,但只看到亚瑟伏身在桌面上,跟里昂小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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